【亮云】镜中隐（4）
下一章完结。
祝食用愉快~
赵云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。
微弱的白光从窗户漫进卧室。他微睁着眼，感觉到身体依旧乏力。
诸葛亮呢？他去哪儿了，这又是哪里？
不安与无措使他动了起来。但仅仅是一个转头，赵云又安静了下来。
他看见他想找的那个人就坐在床头，怀里抱着一个眼熟的抱枕，歪在椅子上睡着了。椅子是带着扶手和靠垫的，靠背顶端也绑着一个小软垫，但毕竟不是床——诸葛亮的眼睫微微颤动，看上去睡眠质量并不怎么样。
一股从未遭遇过的酸涩堵住了赵云的喉咙。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。
“喵。”
一对白爪子攀住了床沿。咪咪抖着耳朵出现在赵云视线侧边，见他醒了，带着欢喜蹦上了诸葛亮膝头，去挠诸葛亮。
“咪咪！”赵云见状连忙去唤它，但是刚开口的声音小的几乎可以忽略，等他再想去叫停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唔？”
诸葛亮看上去迷迷糊糊的。他抬手按住双眼，过了十几秒等完全清醒过来才放开。咪咪乖巧地坐在床边，仰头望着主人似乎是在邀功。
诸葛亮眯着眼，抬起左手，掌心朝内小幅度地一挥。咪咪见了，没有丝毫留恋，一路小跑着从门缝里溜了出去。把咪咪赶了出去，诸葛亮脸色稍缓，微微倾身把右手贴上了赵云额头。
赵云眨了眨眼，按下了坐起来的心思。
“唔，比昨天好多了。”诸葛亮收回手，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和玻璃杯扣好拎了起来。“要是感觉还好，主卧那边的卫生间，去冲个澡吧。”
卫生间里有诸葛亮给他收拾好的一套衣服，连同毛巾整整齐齐地摆在了花洒左侧的金属架上。电热丝已经被诸葛亮提前打开加热了，赵云踏进去时就感受到了头顶出风口吹来的阵阵暖风。
赵云想到了自己家不争气的浴霸，决定回头趁着没到真正的冬天叫人来给修了。
“换掉的衣服放在编织篮里！”诸葛亮的声音从房子的另一端隐隐约约地传过来。
赵云应了一声，鼻间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。
“……？”
困扰地抬头四处扫了扫，赵云拿起了明显是崭新的牙刷，开始洗漱。
赵云快速冲了个澡后，诸葛亮那边已经把早餐摆上了餐桌——荷包蛋、温牛奶加吐司，旁边摆着草莓酱和炼奶，两种选择都看得赵云眼神发亮。餐厅的暖气片已经打开了有一段时间，赵云穿着单件也感受不到寒意。诸葛亮示意赵云先吃，一边把咪咪赶离餐桌一边往卫生间那边去收拾衣服去了。半晌，他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：“赵云！”
“哎？”赵云一愣。
“你刚刚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？”诸葛亮提高了嗓音，这次清晰了很多。
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，赵云肯定道：“有！”
过了一会儿，诸葛亮抱着编织篮往客卧的阳台去把衣服扔进洗衣机，忙活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坐回餐桌前。赵云试了试牛奶的温度，快乐地抿了一口从未有幸喝过的温牛奶：“怎么了吗？”
“没事儿，”诸葛亮挑了一勺炼奶均匀地抹在面包上，随口道，“用的时间长了，出风口有点问题，出风不够电热丝有点烧了。我之前没怎么用所以没注意到，今天才发现，回头换一个就是了。”
赵云：“……”原来娇贵的是我吗。
“衣服今天应该干不了，”诸葛亮含糊不清地道，“回头再给你，等会我给你找几件衣服试试。”
吃完早餐，诸葛亮收拾餐盘拿去简单冲洗了一下，咪咪趁着这个空档不依不饶地缠上了赵云。待诸葛亮洗完餐具，赵云已经抱着猫倒在了沙发上，任咪咪趴在自己胸口。见诸葛亮眼神移了过来，赵云连忙抱着咪咪坐起来。
“……”诸葛亮笑了笑，似是走神地喃喃了一句。
赵云一怔。
“我去给你拿件毛衣，只有客厅开了暖气，你就待在这边吧。”诸葛亮回过神来，掩饰般地咳嗽了几声，快步逃进了客卧。赵云抱着猫起身，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。他倚在门框上，看着诸葛亮拉开米白色的衣柜，翻找了一会儿拎出一件深蓝色的羊毛衫和一件纯黑的毛呢大衣。
赵云：“……？”
“今天又降温了，你穿件厚的回去。”诸葛亮比划了一下，比较满意地把毛衣塞给赵云，把大衣搭在手臂上回了客厅。“这是做活动不小心买大了的，给你好像正合适。”
赵云望了望没滑回来的衣柜，想起了诸葛亮之前说的周末不开店，心情复杂。
这个人为什么要周末开店啊？这周末根本不用开店啊，开个店应该只是个消遣啊！
“赵老师，”诸葛亮敲了敲左手手腕上的表，眼神中带着促狭的笑意，“你上班是几点呀？”
赵云：“……啊。九点之前打卡。”
诸葛亮：“啊？”
这次轮到赵云笑了：“体育课哪里会在前两节课上，而且我也不是班主任。”
诸葛亮一哽，倒是忘记这家伙是个快乐的小学体育老师了。
两个人一个逗猫，一个看书，磨磨蹭蹭到了时间。诸葛亮要在家里收拾一下东西——他是这么说的，赵云来时也知道了诸葛亮家就在店铺后面的小区里，离学校不远，也没必要麻烦诸葛亮送他出来，干脆就溜达溜达去了学校。
诸葛亮合上大门，返回了卫生间。他抬手摩挲了一会儿塑料按键的开关，突然对着门外伸出手。蹲在他脚边的咪咪安静地抬头，注视着诸葛亮抓到一个漆了暗红色油漆的板凳，放在出风口下就一甩拖鞋站了上去。
“你也发现了，对吗？”
咪咪点点头。
诸葛亮短促地笑了一声，抬手抓住金属网格，往上一举。
星期一的赵云没有晚课，带完下午最后一堂课后给诸葛亮打了一个电话。
“回来吃晚饭吗？”诸葛亮说着，急促地吸了一口气。赵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，就听到了尖锐的响声与沉闷的碰撞声。
赵云敏锐地意识到了有事：“怎么了？”
半晌，诸葛亮才在一片嘈杂中回应了他：“……没什么，电动车刹车好像有点问题，差点撞到我。我及时闪开了，最后人家撞上了护栏，没事……没事。没什么大事，不用担心。”
赵云低头拉了拉大衣的领口，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。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人举着衣架打量他的神情，上扬的嘴角，眯起的眼眸，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烙进了他的记忆。
诸葛亮在赵云的记忆里一直是游刃有余的，他好像无所不知，当然，不用担任班主任的小学老师什么时候上课他是没接触过的——但是刚刚他的解释安抚却在重复。赵云隐隐觉得，对于诸葛亮这样的人来说，一点这样的意外不会让他惊惶失措，那么……要么是习惯使然，要么是诸葛亮遇到了令他一时震惊而无法自控的情况。
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？
不，不是因为这个……。
赵云莫名地焦躁起来。
阴云密布的天空又飘起了小雨。所幸诸葛亮在赵云早上出门时塞了他一把伞，现在他也把伞带在了身上，立刻就撑了起来。
“……你的衣服，”诸葛亮那边继续说道，“明天来拿吧。是药三分毒，回去自己煮点姜汤喝，不想喝红糖姜汤就记得带一瓶可乐回去，煮可乐姜汤也行。”
赵云沉默片刻，声音小了许多：“我想喝你煮的。”
“嗯？”诸葛亮没听清，哼出一声带着疑问的鼻音。
“……我明天过来。”
“直接来店里吧，我把衣服带过来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诸葛亮语速加快了一些，“那么就这样，天冷快点回去吧，挂了！”
眼见着红色的通话结束跳出来，诸葛亮长舒了一口气，把手机揣进兜里。与他如影随形的猫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，压低了耳与周身的黑色人影对峙。
“嘘，现在还不行。”
伸手拉开街边的一辆白色的标致3008，诸葛亮坐上驾驶位打了个响指，SUV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以回应。咪咪轻巧地越过诸葛亮的双腿，安稳落在副驾驶的皮椅上。此时街上没有一个行人的身影，诸葛亮毫无负担地踩下油门，SUV发出咆哮，以从未在市区内体验过的高速逆行冲过十字路口，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右拐消失在包围者的视线中。
眼见着脱离了那些人的视线，诸葛亮连踩刹车，逐渐减速，一打方向盘钻进一个空停车位。他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，闭上了眼，无法被常人感知到的力量以诸葛亮为中心逐渐扩散开去，包覆了整辆车。咪咪看上去有些不安，但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它无声地跳上前挡，带着考量的眼神扒了扒太阳能的小摆件，旋即把注意力放在了外面。
黑色的人影渐渐地搜索了过来。诸葛亮呼吸放缓，湛蓝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意注视着车窗之外的世界。雨还在逐渐变大，其中甚至还混上了几分暗灰色的物质，触碰到车的表面时就会蒸腾起灰色气流。咪咪回头去看诸葛亮，后者只是微微摇头，随即又闭上了眼。
赵云依言拎了一瓶可乐回家。
姜汤并不难煮，赵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，随手抓了一本杂志守在锅前等姜汤煮好。家里很安静，除却雨声，只剩电磁炉在滋滋作响。桌边放着剩下一口的可乐，赵云眨眨眼，不由自主地拿起来一口喝完。
好像……差了什么？
雨声愈发地大了，赵云偏过头从厨房的小窗往外看，只见漆黑一片的天空。
有一个声音问他，这样的生活好吗？
赵云想了想，其实也不差。
那就保持这样，如何？
唔，如果，只是如果……
如果什么？
如果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就更好了，比如诸葛……
一股尖锐钻心的疼痛突然炸开，赵云睁大了眼，不受控地松了手，杂志掉在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。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惶让他无法冷静，但诡异的是他无从知晓那源头究竟是为何。
会有一个人与你相亲相爱，白头偕老。你觉得那样的生活，是不是你所期望的呢？
会是……
你会有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伴侣。她聪慧过人，善解人意，你们的生活会幸福美满，你们可以安稳地生活，白头偕老，绝没有硝烟战火……
声音戛然而止。
赵云动作僵硬地抬起头，沿着冰冷的瓷砖一点一点滑了下去。
家中空间不大，空调已经把温度提了起来，但是赵云依旧感受到了彻骨的冷。
那不只是他感受到的冷，那股冷意夹杂着些许震惊绝望，裹挟着痛苦思念从别处传递而来。
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，扶着餐桌穿过客厅，扑倒在插了电热毯的床上。少顷，他蜷缩起来，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，把脸埋在黑暗中。
“嗨我说，这次谁的动作比较快呢？”
“太白动作比我慢，当然是我们抢在前面了。”
“听见没！”
“个智障东西……谁叫你，唔！”
“出发了出发了，吵吵什么呢！”
“那是什么东西？！”
“不行……快走！走啊！”
“第五支队呢？那边都是普通人，让他们去把那干扰给……唔……”
“回来！”
“诸葛亮呢？！”
“他追过去了！”
赵云满头大汗地爬起来，一把拔掉了昨夜忘记关掉的电热毯，重新缩回床上。他把被子拉回来，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，又一次闭上了眼。
他好像做了噩梦。但是那终归是梦，一觉醒来后再无记忆。
但是身体的记忆无法欺骗自己。虽然不记得梦的内容，但是一想起昨晚做过噩梦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下。
“……”权衡片刻，赵云拨通了主任的电话。
“喂？您好，我今天不太舒服……嗯，好，我知道的……麻烦您了。”
也许该去找诸葛亮谈一谈。
出门后，赵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太安静了。
小区内空无一人，流浪的猫狗都不见踪影。在出小区时赵云特地看了门卫那儿一眼——岗位上没有人在。
“……？”
赵云停住了脚步。思忖了一会儿，赵云返回去，拉出了自己好久都没骑过的自行车，扒拉了下车铃，听着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出了小区。
按理来说赵云出门的时间正是早高峰。往日的此时马路上车来车往，公交横冲直撞，轿车心急如焚，赶着上班的人们挤在公交站台，焦急地够着脖子等自己的车。
但是今天的人们身影都是模糊不清的。路上也没有任何车辆，他们就安静地站在站台上，像是整整齐齐的雕塑。
赵云打了个寒颤，甩甩头更加卖力地蹬自行车。
短短几站路的距离，赵云蹬了十分钟的自行车总算是赶到了。Sweet Missing照常开了门，这一点让赵云松了一口气，但是……
“啊，你来了。”诸葛亮摸着下巴，一脸无奈地站在店门口，指指破碎得不成样子的落地窗。“唉，好像是有人闹事啊。”
赵云张了张嘴，说不出话来。
诸葛亮懒懒散散地倚在大门上，随意地扫了扫周围。
“过来。”他对赵云说。
赵云困惑地上前了一步，突然发现这原本清晰地世界起了浓浓的白雾。
“过来。”诸葛亮重复。
赵云顺从地走到他面前。诸葛亮无视了那聚集而来的雾，伸手理了理赵云的衬衣衣领，给他把最上面的扣子扣好。
“你曾好奇过我的戒指。”诸葛亮打量着整理好的衣领，声音平稳。
赵云惊讶地一挑眉。
“你也听见我说过，说我不算有爱人。”诸葛亮继续平稳地说了下去，“我再优秀又如何，还不是要等着那个人来挑中我。”
赵云点点头。
诸葛亮伸出右手，比了个二。
“第二次，我在第二次等他选我。”诸葛亮四平八稳地说着，轻轻敲了敲墙壁上连接着的破碎的玻璃。咪咪应声而来，落在两人脚底。
“第二次？”赵云听得更困惑了，“为什么是第二次？既然已经有了第一次，难不成是……”
诸葛亮打断了他的话：“他把我忘了。”
赵云一滞。
诸葛亮露出一个苦涩而又充满了怀念的笑：“它是有主人的，赵云。我怎么能把不属于我的婚戒在错误的时间戴在我的无名指上？”
雾气在那一瞬间由白转黑，黑色的突刺猛地扎向诸葛亮。后者的反应极快，在突刺出现的一瞬间就强行拽着赵云翻进店内，一把扯翻实木桌子挡在身前。
“带他走！”诸葛亮厉声喝道。
咪咪的身体如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，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大到能够承载一个成年人了。赵云回过头，这才发现落地窗原本的位置被淡蓝色的光芒填充，黑色的突刺冲破不了这层防御，转而化为无数面无表情的人形。
“这……”
诸葛亮不等赵云发问，推着赵云就坐上了咪咪的背。他仔细地注视着赵云的面容，像是要把这幅面容刻在心底永不忘记。
咪咪把头转开了。
“赵云……”
诸葛亮的呼吸强而深。他忽然上前一步，伸手按住赵云的后脑，低头与他接了一个吻。没有更多的交缠，只是简单地感受到了对方唇上微凉的温度，一触即分。诸葛亮的眼一直睁着，赵云能从那对湛蓝的眼底看到他淡淡的忧伤不舍。
“我……”
“嘘。”
诸葛亮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赵云唇上，嘴角一勾。他伸手取下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，抓着赵云的左手小心地戴在了无名指上，大小刚刚好。
“物归原主罢了。”
咪咪带着赵云从后门径直离开了破碎的小店。确认赵云已经走远了，诸葛亮才从衬衣下捞出一根红绳，把红绳末端的东西紧紧攥在了手里。
少焉，他扔掉了红绳，珍而重之地把那个款式一模一样的铂金素圈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。
写的匆忙，后续应该会进行小修改吧_(:з」∠)_为了剧情完整性没有额外再分章，字数就炸了……
写完这一篇应该就不会再写同人了吧，重点转去自娱自乐写原创啦。